月光导标仪

谢天谢地,我们是最普通的唯一。

【雁俏】沧澜

*祝my库生日快乐=。=

 

 

战后11年,深春。

伴随着轻微的晃动,飞机在跑道上平稳滑行,发动机轰然的声音传入耳中,俏如来摘下眼罩,未消的耳鸣让他有些头疼。

温凉的日光穿破云层映照下来,又透过舷窗懒洋洋地落入俏如来的掌心中,明晃晃的,有些刺眼。他揉了揉额角,连夜的航程带来的是无尽的疲惫与浑身酸痛,如今可算是暂时结束了。

空乘正在广播里例行和旅客说着告别的话,机舱里起了些骚动,是那些迫不及待想要下机的旅客在低语,安全带搭扣解开的声响此起彼伏,有幼童被吵醒,正哇哇大哭着,哄劝声与抱怨声混杂在一起,吵吵嚷嚷的,俏如来却觉得欢欣而雀跃。他看着窗外宽广的停机坪,地勤人员正忙忙碌碌地来回奔波,轻轻舒了口气。

中原。一别经年,他终于回来了。

新建的机场宽敞而明亮,俏如来顺着指示找寻着出口,在等候大厅翘首以盼的人们匆匆看了他一眼,确认不是自己等的人后又失望地移开了目光。俏如来觉得热闹,许是太久没有回到故国,无论是做什么都感到心情舒畅,连拖着行李的脚步都轻快了些。

这几年中原改变颇大,机场换了位置,出口车道也有所不同,他这次回来得急,就没有让人来接,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方向。正盘算着要不要坐出租车,就瞥见有辆私家车缓缓在他身边停下,司机隔着玻璃看向他,用力按着喇叭示意。

俏如来愣了愣,继而又忍不住笑开,敲了敲车窗,对方便从善如流地给他降下,探了半个身子过来问他:“走吗,先生?”

对方带了个大墨镜,遮得严严实实的,俏如来看不到他的眼睛,但见他鼻梁英挺,脸部线条流畅又刚毅,嘴角微勾着,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,便对他笑着赞赏道,“挺酷。”

“谢谢。”那人也毫不谦虚,心安理得的接受了,又问了一遍,“走不走?”

“你后备箱开开。”

放了行李,俏如来没有坐副驾,而是爬进了后座。后视镜里瞧见的还是司机那副大墨镜,藏匿在其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,俏如来泰然自若地抬头对他笑笑,“劳你久候,走吧。”

他没说去哪,司机却也没问,车子平稳滑出车位,出了站口,迅速汇入了车流里。车载音乐播放着年代久远的歌,嘶哑的男声和着激昂的曲调,什么“此生付河山,守望家国雄心万丈”,唱得气势壮阔振奋人心,俏如来听着忍不住跟着吼了两句,都没在调上,惹来开车的人毫无掩饰地嘲笑声。

“怎么。”俏如来不满地抬头瞪了后视镜里的人一眼。

“没什么。”对方顿了一会儿,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才不会挫伤他的自尊心,“就是唱得有点儿难听。”

“你说什么难听?”

“这歌难听。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,手下还十分迅速自然地切了首歌,绵绵的情歌立时在车厢里流淌。

俏如来满意地靠坐回去,把军用小刀收好,又闭上了眼。

“顾客就是你大爷。”

“我大爷可没这么凶。”

俏如来被他逗笑了,睡也睡不下,索性让他降了车窗看风景。路边新栽了许多植被,正值春时,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,倒也还赏心悦目。和煦的春风吹进来,俏如来撩着被吹乱的发,望着眼前不断掠过的新建的高楼大厦。重归故里,虽是改变太多,却仍是觉得陌生又亲切。要重新熟悉这些地标,也不知能留给他多长时间。

安静了没一会儿,那人跟闲不住似的,又找他搭话,“看你这模样,该是很久没回来过了吧。”

“嗯,快六年了。”俏如来点点头,“都快不认识这地了。”

“想家吗。”他问。

“想。”

“除了家呢。”

俏如来偏了偏头,目光落回那人身上,从他的视角里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,似乎是抿着嘴角,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。他想了想,笑着扶着椅背凑过去,想要贴到他耳边说话。“我还想……”

话未说尽,恰好碰上前方红灯止行,那人猛踩了刹车,俏如来反应不及,一个没扶稳,直直地朝对方撞去,嘴唇直接亲到了他脸上。

“……”

对方显然也没料到,愣了愣,才揶揄道,“这可一点儿也不浪漫。”

俏如来显得十分尴尬,脸上有些发烫,见对方毫无掩饰地促狭模样,一时有些羞恼,索性凑过去一把扯掉了他的墨镜,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,俯下身去就亲了他,报复似的狠狠咬着他的唇,一字一顿道,“惊喜就够了,对么,上官同志。”

上官鸿信的错愕不过一瞬,他挑了挑眉,回以一声低笑,“是,我的将军。”而后抬手扣住了俏如来的后脑,将人压得又近三分。

红灯跳转成绿色,又转换回来,身后刺耳的喇叭声响成一片,夹杂着车主们的抱怨怒骂直灌入俏如来耳中,他一个激灵终于回神,猛地推开上官鸿信,喘着气跌回后座上,瞪着上官鸿信缓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:“乱来!”

上官鸿信明显心情好得很,偏头看了他一眼,压不住笑,却还要摆出一副无辜模样,“这话说差了,可是将军你先动的手。”

“……”俏如来的脸又涨红了几分,连耳尖都有些火烧火燎的热,他心里憋屈得紧,又不好发作,眼见又即将绿灯,只能叹了口气,摇头道,“不闹了,赶紧走吧。你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,我可还得去军委那儿一趟。”

“这么急,怎么,遇上麻烦了?”

“嗯。”俏如来应了一声,没有多言。

车子重新启动,上官鸿信抬眼看到俏如来瘫在后座上合着眼,一副疲累的模样,也没再去追问细节。倒不是俏如来有意隐瞒防备于他,而是他如今已经没了军衔,退役后更是无权接触机密要务,虽是保留了些许权限,但制度摆在那,纵使俏如来有心,上官鸿信也不愿俏如来为此小事违纪。

相交数年,这些默契,都无需言明了。

当初人魔大战落下帷幕,战后的九界格局并不稳定,俏如来承命四处奔波,他们便匆匆相别了六年。甚至来不及道别,这六年,竟是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联系,俏如来在前线疲于奔命,他在后方应对各方暗潮,各自行于不同道路,对于彼此的消息,只能从一份又一份繁杂的战报与指令中推敲一二,知晓对方仍留有一口气,便能再继续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。

可幸,终是殊途同归。

而今重逢,他与俏如来彼此心照不宣,相隔数载也未增添哪怕一丝陌生与不适,六年的波折坎坷将俏如来打磨得更为挺拔坚韧,形容多了些憔悴风霜,他却还是一眼认出他来。年岁是长了,笑起来却还像个少年人,明快而温暖,让人忘不掉。

去军部大楼的路程不短,一路上俏如来挑着些琐碎的话题同上官鸿信说话。自上官鸿信请辞自行退役后便落得了清闲,成日里四处溜达,行踪成谜,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。偶尔碰上有人来问他军务上的问题,心情好就耐心回答一二,遇到阴郁时,惨的可就是那位军官了。

俏如来想象那个场景,竟然觉得挺好笑的,没人陪着上官鸿信唱白脸,私下里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怨他呢。上官鸿信对政权毫无眷恋,走也走得干脆,如今少了这么位行事果断手段凌厉的长官折腾他们,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觉得幸还是不幸。

反正他是挺欢喜的。

一想到未来的清闲日子,俏如来又不禁隐隐期待起来。

 

在军委处打完报告,又去开了紧急会议,军情刻不容缓,等俏如来忙完所有事情,竟也到了深夜。他行程匆忙,上午与上官鸿信在门口分别后就是一整天都没再歇息片刻,此刻得了空闲,才觉得一身的疲惫,困得人睁不开眼,也懒得再去寻落脚的地方,索性就留宿在了军政大楼。

这一留就留了小半个月,军务上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,哪怕是从前线暂时撤回,战报也是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手中。俏如来片刻都不敢耽误,妖魔两界动作频频,他不敢有半分懈怠。上官鸿信给他传讯息,也只能等到有空闲时才能匆匆回复两句。

简短的字符随着信息屏的刷新频次轻轻抖动,泛着淡淡的蓝色微光,静静的漂浮在他身侧,不急不躁的,像极了终端那头的那个人。其实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,可俏如来只是看着短短的那几行字,也觉得心下安定愉快。

太久太久了,难得无风无雨,可以短暂相对。

等到俏如来终于能喘口气,各种烦人的事又缠上身来。

他回来这件事,虽算不得什么顶级机密,知道的人却也不多,但无论是搁在哪儿,高层之间总少不了形式上的应酬。一连几天,邀请的人不断,俏如来不喜欢这种场合——甚至可以说得上厌烦了,在饭局上吃饭便心不在焉的,一门心思地只闷头吃菜。有人找他搭话,他便应两声,轻飘飘地敷衍过去,笑容得体又礼貌,对方纵使心有不满,也不敢真说什么。

史艳文看得出他的心思,也不勉强,早早就带着他找借口离了席。直到出了门,俏如来那郁结的心情才有了缓解,长长地出了口气,对着史艳文露出笑来。

难得俏如来情绪外露,史艳文只失笑摇摇头,随他去了。父子俩久未见面,忙时无暇分心,此刻松下来,却都是一腔感慨思念。长街灯火辉煌,夜风舒朗,史艳文没有叫来司机,而是让俏如来陪他走走,也好偷点空闲说些私话。

原本只是想聊聊家常,但两位将军凑在一起,三句两句总又绕回剖析局势上,史艳文颇感无奈,好友曾笑言他史家人皆是劳碌命,这么看来,倒还真没说错。谈及小空时,气氛才滞了滞,避重就轻始终解决不了问题,俏如来犹豫再三,还是问道:“小空他……还是想走吗?”

“哪里留得住。”史艳文苦笑一声。

他没有多言,俏如来却知道父亲虽是面上平静,心内总是万分难受的,语调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,“我会劝他——就是不知,小空是否还愿意见我,又能听得进几分。”

史艳文闻言却是叹了口气,“他本不属意于此,你又能困住他到几时?到底是我对不住他,仗义他心里有怨,也实属正常。”

“父亲……”

“罢了,先不谈这个。”史艳文摇摇头,转而又弯着眉眼,换了个话题,“你这段时间都是留宿在军政处,现在得了空,总得想个落脚的地方了。”

俏如来一愣,不知道父亲是何意,没多想便下意识答道,“自然是回家去了。”

“这些时日下来,想来你也看得清了,史家如今处处受制,日夜有人盯守在外,联军内部又暗潮起伏,极不稳定,你身负重任,要是回到家里,碍手碍脚不说,出入也多有不便。”他想了想,又说,“剩下这段时间,你不如到鸿信那去吧。”

“上官?”俏如来觉得有些莫名,皱着眉回答道,“精忠从未惧怕过他们,父亲不必为我忧心。”

“我知晓,只是你难得能休息,勉强自己去应付,反倒不自在。何况——”史艳文微笑着看向他,目光都意味深长的,“你与鸿信,也是许久没有能好好见面了吧。”

这话跟惊雷炸在他耳边似的,其中意味不言而喻,俏如来闻言惊得差点绊了脚步,震惊地看向史艳文,触及他的视线,又立刻尴尬心虚地转过头,脸上红了一片,话都说不利索了,磕磕绊绊道,“父、父亲……?”

他从来没有在他人面前言明过他与上官鸿信的关系,父亲是怎么知道的!俏如来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冷静。

史艳文却像是没察觉俏如来内心的波涛汹涌般,还去拍了拍他的肩膀,温和道:“你们年轻人,总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,父亲懂得,也不会去干涉,只要你觉得好就行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俏如来心情复杂得不知该感动还是如何,只能先答应了,史艳文又同他说了几句话,方在岔道口道别。俏如来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史艳文走远,才觉得脸上的温度往回降了点儿,脑子也渐渐又重回清醒。

……他可得好好问问上官鸿信这事。

万家灯火在夜深时更显煌煌,上官鸿信住的地方离他还颇有段距离,俏如来不着急,便开着导航慢悠悠地走着去,权当是顺便熟悉环境了。史艳文说上官鸿信那儿清静,光看地点,住的是有些偏,他现在又没了身份职务,别人也犯不着去防他。更何况,谁又真敢去盯着上官鸿信呢。

俏如来心里想着事,时间过得快也不自知,直到导航里温柔的女声提示他已到达目的地时才赶紧停了脚步,抬头找着那一扇窗户。

清冷的灯光自屋内漫映出来,照不去更远的地方,堪堪能够打亮他的视界。俏如来看着,却没由来的觉得鼻尖有些泛酸。

他年少时,也存留过一段平静安宁的生活,那时候战争还未起来,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随着父亲的脚步进了军队。突降的灾难将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匆匆拉扯进滚滚黄沙里,在漫天的硝烟中跌跌撞撞地狼狈摸索成长。这么多年了,他见过炮弹炸出的刺眼光亮,见过被血液浸染得凝结成深色团块的沙土,见过许多许多的死亡,唯独再没见过这样的灯光——微弱,普通,甚至不值一提。

可它属于和平。

也属于他。

他和上官鸿信相遇得不是时候,战火纷飞的年代,没人能独善其身,飘摇,动荡,随着时代的洪流被挤挨推搡着前进。他们各自有负担,能分给对方的心思便实在少得可怜,甚至不敢言及未来,那点情与爱在家国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,随时都会被摧折。

可如今这份情感却被好好呵护着保存到了现在,依然烈烈燃烧着,炽热而炫目,让人哪怕是纵身扑火也在所不惜。

俏如来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明天的人,说不定哪天就回不来了。他求的不多,如今这样,有人能给他留着一盏灯,已经足够了。

门铃响了好几声,上官鸿信才起身去开了门。刚拉开个缝儿,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,闷头就撞进了他怀里,甚至把他撞得都往后退了两步。要不是这人他熟悉到刻骨,指不定此时已经被他撂翻在地了。

“上官鸿信。”

他应了一声,抬脚把门踢上,想抱着人往屋里去,却被搂得死紧,只好停了动作。“怎么?”

俏如来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温和平缓,低低的,落在他耳边,甚至有些像呓语。

可他却听清了。

“我很想你。”

 

俏如来是个闲不住的人,哪怕是住到一块儿了,也是边处理公务边跟上官鸿信说话,倒是两头都不耽误。上官鸿信懒得管这些事,但俏如来要工作他也不拦着,偶尔才瞥过去两眼,却让他偶然发现了俏如来藏在发件箱里的一堆信息。

无指定收件人,零零碎碎的语句,记录着些无关紧要的话,日期也不连贯,唯一相同之处,大概只有附在末尾的“晚安”二字了。上官鸿信高深莫测地盯着他瞧,俏如来只好解释说只是原先有次夜里,终于解决了个烦恼他已久的问题,他一时高兴,忽然想起他来,想要同他分享,兴冲冲写完,却发现已至深夜,哪里好拿这种事打扰他休息,便作罢了。

战事频繁,难得有安稳的时候,忙起来常常是好几日不得安睡,俏如来就把这个当做了排解压力的办法,忙里偷闲时就写两句,聊作慰藉,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。然而攒了许多,却一次也没发出去过。

说完了,他自己还笑了笑。不为私情耽误正事,他俩在这方面倒是自觉默契得很。

外出散步时,那时不时蹦出来的信息屏终于肯消停一会儿了。

中原的战后重建工作一直做得不错,短短十一年间,几乎是变换了新天地。上官鸿信带着俏如来四处熟悉地标,把那些高楼大厦一个个介绍过去,连带背后的操控者与利益关系都讲了个清楚,言辞犀利又刻薄,听得俏如来直想笑。

到了风景区,上官鸿信却不愿多讲了,俏如来不介意,自己就兴致勃勃的,对着什么都想要吟诗两首聊以兴怀。上官鸿信笑他说有这才情,退役后可以去做个夕阳红诗人了。

“哦,是吗?那你呢,做夕阳红的读者吗?”

上官鸿信还真想了想,“再勉强兼任个夕阳红的编辑吧,省得你这个诗人连书号都申不下来。”

俏如来哼笑一声懒得理他,自顾自地沿着花道往前走,上官鸿信就慢悠悠地跟在他后头,走得累了,就坐在道旁的长椅上休息。

夕阳渐渐往下沉去,温淡的余晖落下来,是温柔又耀眼的金色,像俏如来情迷时眼眸里朦胧的色泽。上官鸿信看了许久,才问道,“你还能待多久?”

俏如来忽然听他提起这事一时还反应不过来,怔了怔,才缓声回答:“多则十天半月,短则……也多半就在这几天了。”

“嗯。”他淡淡地应了声,听不出情绪,面上也是一派平静,让人猜不透。

离别在即,这次一去,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。

上官鸿信闭了闭眼,站起身,捎带把俏如来一并拉起,牵着他的手往回走。

“回家了。”

等不到谷雨过去,俏如来便接了命令再次奔赴战场。同来时一样,他走也是匆忙,上官鸿信没有去送他,而是在家中,最后一次通过终端与俏如来进行视讯通话。

信息窗口铺开一层又一层,闪烁的数据流不断涌上来,半透明的信息屏悠悠漂浮于他眼前,俏如来的面容映在内里,有些不真切,话却说得清晰分明。

“那套独立于所有军政系统之外的情报机关的权限,我已经全部对你开放,但你知道,管理员只能有一个,所以启用时间将是在我之后——你别生气,这只是个预案。希望不会有启动的那一天。”

俏如来仍是笑着,弯弯的眉眼,和以往一样,明媚又好看,让人怎会相忘。他没有行军礼,而是对上官鸿信挥了挥手,笑道:“我会早点儿回来。”

 

战后11年,初夏,魔世再度进攻,俏如来奉命于前线指挥作战,联军部队重新投入战场。

战后13年,妖魔两界暗中达成协议,拉长战线,分别从不同线路进攻,联军防守不及,一路溃败撤退,情势一时岌岌可危。上官鸿信欲前往前线,却被史艳文以“俏如来嘱托”为由劝回了参谋部,留在后方统筹战事。

战后13年,冬,经过长期的坚守与布置,联军终于不再被动防守,但双方互不退让,战事一时陷入胶着。

战后14年,史家二子史仗义未经许可,私自离开中原,动向不明,史艳文扛下了所有责任,被暂时冻结了军队调度的权限。上官鸿信在其中翰旋许久,才为史家保留下一点势力。

同年8月,史家三子史存孝奉命带领后援前往支援,为联军注入了新的力量。

战后15年,初春,联军在一次反击战中取得了关键性胜利,擒获了敌军重要将领,士气大振,情势立时峰回路转,捷报频传。

战后16年,当夜星空浩渺,上官鸿信第一次接到了来自前线的私人讯息,内容简短,只有“晚安”二字。他站在窗前遥望,星河流转在广阔的苍穹中,想来无论是何处,都能仰望到同一片星光吧。他便也回道:“晚安。”

战后17年,夏,联军与敌军在广阔的平原上发生了最大一次规模的接触战,双方军队互不相让,战况激烈,不死不休。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才停歇,战损比前所未有的高,联军重要将领史存孝于战场上失踪,生死不明;俏如来重伤濒死,性命垂危,联军失去指挥,自乱阵脚,防线一时松动。

战报传回后,上官鸿信顶住各界压力,对外封锁消息,安抚民心,对内频发指令,远程调度,挽狂澜于既倒,将战线重新筑起。半月后,在上官鸿信的指挥与布置下,联军对敌军发起了最后一次反攻战。

战后17年,那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天。捷报带着秋雨的寒意从前线一路疾驰而来,妖魔两界终是溃不成军,和平协议的内容像狂风一样,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原乃至联军地区,举国欢庆。

上官鸿信从史家离开,史艳文从内里追出来,身形有些摇晃,眉目间似悲似喜,却还是攒出一丝笑意来,问他要不要一同去接俏如来回家。史艳文是怎样的人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,多少危难也不曾动摇退缩,如今这样,却让人觉得天意难承。

他摇摇头,“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。”

史艳文听了,愣住半晌,才跟着点了点头,轻轻笑道,“你说得是。”

上官鸿信对他行了个端正的军礼,便离开了。

秋雨淅淅沥沥,长长的柳叶泛了些黄,上官鸿信顺着河堤走回家。走着走着,他忽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忘了交给史艳文,那是一枚勋章,象征着荣光与辉煌,属于俏如来的,握在手心里,却有些硌得慌。

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,此时此刻他内心竟平静得可怕。

终于天下靖平,海晏河清。


评论 ( 4 )
热度 ( 34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月光导标仪 | Powered by LOFTER